短短一个小时暴挫40%以上,股价、总市值被砍掉接近一半。银行股也能跌成仙股,让人难以想象。
4月1日,在H股上市、体量超过3300亿元的甘肃银行(02139.HK),仅仅8042万港元的成交就导致其股价突然暴跌43%。看似不大的成交量,确是这家城商行无法承受之重——2020年前3个月,甘肃银行的累计成交量还不到920万元。1日一天的成交量已是前3个月总成交量的近9倍。
股价暴跌之后,甘肃银行回应称,这是股东为了融资,将持有的该行H股质押给多家金融机构,遭到机构强制出售,引发了股价下跌。但质押H股被强平的股东是谁?甘肃银行没有披露。
截至2019年6月底,甘肃银行的H股股东中有多家金融机构的身影,其中包括受托持股的一家信托公司。第一财经记者调查发现,委托信托公司持股的这家股东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资金较为紧张。
质押的H股被强制出售,引发甘肃银行股价大跌,究竟是哪家或哪几家股东,尚待甘肃银行进一步披露。
中小银行H股流动性不足
甘肃银行2018年1月在H股上市,自上市当年第一个月上行至3.41港元/股之后,就开始了持续下跌之路,期间虽然有所反弹,但始终未能回到3港元/股以上。截至3月31日收盘,股价已经累计下跌约67%。
尽管如此,突然间下跌超过40%,一举击穿1港元、成为仙股,还是头一次出现。4月2日,甘肃银行虽然有所拉升,盘中最高反弹至0.78港元,但截至收盘也只有0.68港元,涨幅仅4.62%。4月3日午盘收盘,甘肃银行报于0.68港元。
股价暴跌之后,甘肃银行回应称,该行若干股东为了融资,将持有的该行H股质押给多家金融机构,这些已质押的H股被强制出售,导致该行股价在4月1日出现较大跌幅。
但从交易情况来看,甘肃银行4月1日的成交量并不算大。当日,该股成交量仅1.22亿股,成交额更是只有8042万港元,还不到其暴跌前总市值的0.6%,换手率也只有4.8%。
但同以往相比,上述成交已经堪称天量。数据显示,2020年前3个月,甘肃银行的月累计成交量从未超过500万港元。其中,1月份成交量为390万港元,比上个月下降782万港元,2月份更是进一步萎缩至141万港元,3月份虽略有好转,但也只有382万港元。
而在最近几个交易日,其成交更是惨淡,整个3月多数交易日的成交量都在10万港元以下,且以3万至5万港元成交量居多,只有3月31日达到220万港元,而3月26日、27日均为零成交。
流动性不足、成交清淡,是H股上市内地商业银行的共同问题。此前,浙商银行、盛京银行、广州农商行等多家中小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和农商行,都遭遇了这样的尴尬。
交易信息显示,2018年11月中下旬,盛京银行、青岛银行均出现了连续无成交;天津银行在当年11月13日也没有一笔成交。根据数据,广州农商行2018年中有62个交易日出现零成交,单日成交量最高的一天也只成交了240万股,成交金额约1197万港元。
不仅是城、农商行,股份制银行也遇到了同样的尴尬。如浙商银行,曾在2018年11月中旬连续3天无成交。而相对于上述银行,浙商银行无论是体量,还是总市值、流通市值都要大得多。
公开数据显示,2018年前三个季度,浙商银行营业收入、净利润分别达到275亿元、98亿元以上。按照当时数据计算,浙商银行总市值已经达到800亿港元左右,流通市值也接近200亿港元。
不仅流动性不足,甘肃银行的总市值、流通市值也无法承受上亿股的抛压。按照25.43亿股的总股本计算,在暴跌之前,该行的H股总市值只有28亿港元左右。4月1日的成交额已相当于今年前3个月该行总成交额的9倍左右。
谁在抛售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甘肃银行总股本为100.7亿股,其中内资股75.25亿股,H股25.43亿股。
在甘肃银行的相关公告中,没有披露质押股份的股东、被强制卖出的股份数量等信息。交易信息显示,4月1日,该行成交额仅有8042万港元,成交量只有1.22亿股,折合单边卖出数量最多也只有6000余万股。
由于尚未正式披露2019年年报,甘肃银行股权质押情况目前还不得而知。根据2019年半年报,该行H股持股数量1亿股以上的股东,共有17家之多,但这些持股的股东,多家是受控法团权益,扣除合并计算因素后,实际持股较多的只有9家。
公开信息显示,华讯国际集团有限公司、外贸信托分别持有甘肃银行4.22亿股、3.6亿股,Harvest Ahead International Holdings Limited(嘉实国际控股有限公司)、石榴置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石榴置业”)持有3.58亿股、2.82亿股,北京卡塔尔普投資有限公司、北京安纳托利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卡塔尔普”、“安纳托利亚”)、崔巍各持有2.82亿股。
除了上述股东,甘肃银行的H股股东中,出现了多家金融机构的身影。根据披露,国泰君安系的Guotai Junan International Holdings Limited、CITIC Securities Company Limited(中信证券)、China Create Capital Limited(中国创投)、H.K。 RUIJIA TRADING COMPANY LIMITED(香港瑞佳贸易有限公司)、华融融德(香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Deutsche Bank Aktiengesellschaft(德意志银行)分别持有2.82亿股、2.03亿股、1.91亿股、1.47亿股、1.45亿股、1.45亿股。除了香港瑞佳,其他股东均为金融机构,也是知名投资机构。
相比2018年年报,国泰君安系、中信证券等7家股东,持股均未变化,且中国创投、香港瑞佳、华融融德、嘉实国际均为实益拥有人,嘉实国际、国泰君安系、中信证券、德意志银行持股则为受控法团权益。
但在相关披露中,甘肃银行未提及这些股东持股存在结构化安排、权益受限等情况。
相比上述股东,外贸信托、石榴置业、卡塔尔普、安纳托利亚、崔巍等股东,持有的甘肃银行股份显得有些特殊,不仅股东间存在关联关系,而且彼此间还有资金上的联系,持股结构较为复杂。
根据第一财经记者梳理,外贸信托作为甘肃银行H股第二大股东,持股实际上是受托代持。2019年半年报显示,外贸信托持有的甘肃银行股份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通过外贸信托·五行百川26号石榴集团单一资金信托,持有2.82亿股,一部分是“五行百川25号”持有7851万股。
在这背后,卡塔尔普是石榴置业的大股东,持有后者87.41%的股权;而卡塔尔普又是安纳托利亚的全资附属公司,崔巍、桑春华分别持有安纳托利亚58%、42%的股权。
更早些时候,长安信托也曾大量持仓甘肃银行H股。截至2018年12月底,长安信托持有该行2.82亿股H股,占H股的11.09%。
根据甘肃银行2018年年报,外贸信托当时已受托持有该行2.82亿股,但在2019年半年报中,长安信托已经消失,而外贸信托持股则增加至3.6亿股。比半年前增加了约7200万股。
外贸信托增持的这部分股份,是否与长安信托有关?在相关披露中,甘肃银行也没有提及长安信托退出的原因。
但在2018年年报中,甘肃银行称,长安信托对外贸信托持有的甘肃银行股份,享有控制权,而权益披露提交方则是安纳托利亚。换言之,外贸信托所持甘肃银行的股份,资金可能来自长安信托。而背后的融资方,可能正是安纳托利亚及其大股东。
石榴置业是近年来崛起的地产新军,前身为北京华美乔戈里房地产投资有限公司,此前多次发债融资。但在其2019年债券半年报中,没有涉及与甘肃银行关联交易的信息。此次甘肃银行被强制卖出的股份,是否与该公司有关,目前无法得知。
但从披露信息来看,该公司资金较为紧张。2019年上半年,石榴置业经营、投资净现金流为21亿元左右,筹资净现金流为-21.8亿元,资产负债率达81.61%,货币资金35.6亿元。而在同期,其流动负债达393亿元以上,仅短期借款、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就分别接近23亿元、106亿元。
与外贸信托一样,嘉实国际也在2019年上半年对甘肃银行进行了增持,比上年底持股增加了约6400万股。但公开信息显示,其持有的甘肃银行股份,性质为实益拥有人,未提及其他结构化安排、控制关系,其是否与甘肃银行质押股份被强制平仓有关,目前无法得知。
暴增的不良贷款来自何处
甘肃银行此番暴跌,似乎已有征兆。3月30日晚间,该行披露了2019年业绩报告,大幅下滑的业绩引发了次日暴跌,截至31日收盘,跌幅达到11.54%。
披露数据显示,甘肃银行2019年实现营业收入72.33亿元,较2018年的88.72亿元减少18.5%;归属于股东净利润为5.09亿元,同比减少85.2%。
甘肃银行称,营业收入下降主要原因为业务结构调整、市场竞争加剧及资金成本上升,净利润下降则是资产质量下降,计提信用减值损失增加所致。
业绩数据显示,2019年,该行资产减值损失达43.12亿元,同比增加119.7%,同期不良贷款41.82亿元,不良率为2.45%,同比上升0.16个百分点。在公司贷款中,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类不良率高达11.37%,同比上升11.19个百分点;采矿、批发及零售业不良率为4.93%、4.62%;零售类不良率4.01%,同比上升2.28个百分点。
对于这些“突然”增加的不良贷款,甘肃银行未在业绩报告中披露。但这家西北地区第一家上市银行的资产质量问题由来已久,早在2018年,该行部分股东债务危机暴露,例如同处西北的宝塔石化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宝塔石化”)。
根据第一财经此前报道,2018年7月,宝塔石化下属宝塔财务公司公告称,部分票据未能如期兑付。2018年末,宝塔石化实际控制人孙珩超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逮捕。联合资信公告显示,2018年3月底,宝塔石化银行授信中,最多的是甘肃银行50亿元,已使用43亿元。而宝塔石化曾是该行的股东,持有1亿余股,2018年底被司法拍卖。
但在甘肃银行2017年、2018年年报中,在关联交易部分,该行并未披露向股东、其他关联方提供的贷款金额。
除了向原股东提供的贷款,甘肃银行对其他企业的较大金额贷款也发生过风险。裁判文书网信息显示,2017年下半年,该行向某企业提供共计2亿元的多笔贷款,期限12个月,但这些贷款逾期,甘肃银行为此于2019年向法院起诉。此外,该行2019年下半年还与某企业就4亿元银行承兑汇票逾期发生诉讼。
流动性尚充裕
除了直接贷款,投资、同业等类信贷业务,也是甘肃银行2019年资产减值大幅增加的一大原因。
根据业绩报告,2019年,该行摊余成本计量的金融资产中,信托计划、资管计划等余额超过520亿元,减值准备为13.26亿元,而2018年接近27.3亿元,而这可能是一些关联交易没有出现在贷款中的一大原因。
中小银行近来发生的流动性风险,引起市场高度关注。过度依赖同业、投资类业务几乎是中小银行的通病。而甘肃银行虽然也存在这种情况,但在其资产、负债中,同业业务占比相对较低。
业绩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12月底,甘肃银行的资产中,存放同业39.7亿元,买入返售162.6亿元,投资1135亿元,合计约为1337亿元,在3350亿元的总资产中,占比超过38%。而部分中小银行的同业业务占比,已经达到60%以上。
在负债端,甘肃银行同业占比要低一些。截至2019年12月底,该行存款余额约2369亿元,接近全部负债的76%以上,而同业存放、卖出回购、发行债券分别为136亿元、54亿元、395亿元,合计约为585亿元,在3039亿元的负债中,占比约为19%。上述395亿元债券中,绝大多数来自同业存单。2019年全年,该行共计发行了343亿元同业存单。
而从资产结构来看,甘肃银行的变现能力完全可以满足其流动性需求。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底,该行以摊余成本计量的金融资产中,各类债券311亿元,另持有约147亿元按公允价值分类的债券,加上200亿元以上的净资产,足以覆盖同业类债务。
根据甘肃银行3月27日公告,董事会已经通过决议,计划发行37.5亿股内资股、12.5亿股H股,共计50亿股的股份,募集资金将全部用于补充该行一级核心资本,以增强风险抵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