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农历八月十五,北京晴空万里,皎白的月光洒满街头,这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但对于刘强东,或许是他最难熬的一个中秋节。
“这是一个陷阱”
刘强东在美国涉嫌性侵一案持续发酵。9月24日,路透社发文,详细讲述了刘强东在明尼苏达涉嫌强奸的那一夜。虽然未能找到当事女生,但路透社采访了6名了解情况的人,并拿到了这名女生发给两位朋友的微信内容。
路透社截图
报道还原了事件始末:整个事情发生在一次晚宴之后,根据餐厅的视频监控,刘强东的晚宴结束时间是晚上9点半,一行人共消费了2200美元,一位酩酊大醉的客人被其他三个同行的架着离开了。
报道中,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刘强东与坐他旁边的女生随后一道前往一处在明尼阿波利斯的房子。这所房子是刘强东在该学术课程中的一个同学租的,为的是给班级同学每晚提供娱乐、吸烟、饮酒和中餐等活动。
但他们没有进屋,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刘强东把她带进了自己租的车里。在微信上,这位女生几小时给朋友发信息,说“在车里刘强东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我告诉他别这样……但是他不听。” (“Then I begged him not to。。。but he did not listen。”)她写道。知情人士称,最后他们回到了女生的公寓。根据警方透露,涉嫌强奸发生在凌晨1点左右。
根据两名知情人士和她的微信消息透露,这名女生随后联系了明尼苏达大学的一名学生,后者选择报警。另一位知情人士称,明尼苏达警方当日早上前往女生的公寓,刘强东当时也在,但并未逮捕任何人。该知情人士称受害女性拒绝对刘强东的在场提出指控。
事后,这位女生在微信上告诉她的第二个朋友,说她那晚喝酒很有压力。“这是一个陷阱,”她说,后来又说“我真的喝多了”。此前有报道称,这名女生到明大的时间不长,与刘强东也不认识,她是受明尼苏达大学卡尔森管理学院国际副院长崔海涛的邀请。
“我不愿意,”8月31日凌晨两点,21岁的明尼苏达大学女学生给朋友发微信,“明天我会想办法逃走,”她还请朋友不要打电话报警。她回到自己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公寓时,她半夜给一个朋友发微信,说刘强东强迫与她发生性关系。
“他(刘强东)一定会把事情压下去的,”她对朋友说,“你别低估了他的权势。”周五早上,她又给两个好友发信息说,她跟几个人说了发生的事情,包括警方、一些朋友和至少一位老师。她留下自己的床单,“证据不能弄丢”。
当日晚上11点左右,警方在明大卡尔森学院的一间教室里逮捕了刘强东。当一名警官给他戴上手铐时,刘强东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只是说:“我需要一名翻译”。
而在与一个好友的微信聊天中,受害女生问自己的好友,为什么刘强东这样的亿万富翁会对自己这种“普通女孩”感兴趣。她的情绪看起来非常低落,“如果就我自己的话,我真想马上一死了之,”她说,“但我不忍心让爸妈伤心难过。”
过去20多天,性侵事件的每个关键结点出现,刘强东方面都立即展开公关对策,这次也不例外。
路透社的报道发出后,刘强东的刑事辩护律师回应称,路透社拟报道的文章与事实不符,刘强东先生没有违反任何法律。“这些指控与我们希望在结案后向公众披露的证据不一致,”布利斯伯斯在邮件中写道。
和此前几次一样,态度坚决而强硬。
性侵余波
被警方带走16个小时后,刘强东零保释金被释放。明尼苏达警方此前曾表示,没有指控他们不能拘押嫌疑人超过36小时。
9月1日下午4点05,刘强东被释放,但他戴着手铐被带走的照片以及他在警察局拍的黄马甲大头照都被流了出来。消息传回国内,持续发酵,一场公关战随即展开。最初对外发声的是京东公关部门。
最初,京东公关部门看来急于撇清关系,称刘强东在美国商务活动期间,遭遇到了失实指控,经过当地警方调查,未发现有任何不当行为。京东方面当时还表示,刘强东将按照原计划继续其行程。
两天后,刘强东回到国内,在妻子章泽天的陪同下出现在首都机场。次日上午,刘强东便出席了京东集团和如意控股的战略合作仪式,现场的他穿着修身西装,笑容满面,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京东公布的几张照片看不出他有受到美国性侵风波的影响,当然他也没有对此事做任何解释与说明。
“刘强东回到国内后立即返回北京开始工作,他将继续负责公司管理,”京东发言人告诉媒体,“京东的日常运营未受影响中断。”
京东的撇清,本意是要帮助树立外界对京东的信心,然而紧接着京东股价大幅度下滑,此前的说辞却引起了美国投资者的不满。
9月5日中午,美国三家律所宣布,正在调查京东是否涉及失实披露刘强东案情,并邀请损失超过10万美元的投资者参与调查,以及可能的集体诉讼。在公告中,三家律所指出,刘强东因涉嫌性侵被明尼苏达州警方逮捕,造成京东股价的下跌。
刘强东在美国的麻烦引发了连锁反应。受此案影响,京东的股价从8月31日的31美元跌到9月23日的26.49美元。9月24日开盘前京东跌幅超过了2%。
刘强东的行踪,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外界也观察到一些端倪。9月17至19日,上海举办2018世界人工智能大会,这个会议的规格相当高,除了国家领导人的贺电和各部委领导出席,包括马云、马化腾、李彦宏和雷军等科技界领袖都悉数到场,但唯独不见刘强东,他原本安排了当天的演讲。
9月18日,刘强东与湖北省领导进行座谈,当地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希望京东重点布局湖北。
而此刻的刘强东不知是否意识到,在美国的纠纷远未结束。最新消息是,美国警方已于9月21日完成初步调查,检察官将开始评估警方收集的证据,然后对是否起诉刘强东做出决定。不过,做出是否指控的决定并没有具体时间限制,最长可能达半年。警方发言人表示,警察局并未就是否提出指控向检察官做出任何建议。
权力傲慢与责任缺失
路透社的追踪报道,让京东和刘强东此前的多次努力付之一炬。原本,沉浸在中秋节之中的中国人,已经逐渐遗忘了这则曾满城风雨的新闻。
这或许将是刘强东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常态,更别说,京东的公关部门要始终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
事件爆发后,一位公关专家在朋友圈感叹,从此前打造的“荣归故里、村民发钱、省长座谈、政府演讲、奶茶新闻”,以及刘强东本人多次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强化企业正直品牌来看,京东的公关“违背基本品牌常识,显示出成功者的自负和虚伪”,“刘强东身边没有一个敢于对他直言的人”。
或者说,以AB股形式,拥有京东绝对控制权的刘强东,在企业公关方面也拥有“绝对权力”。
身居高位,往往难以控制住自身的傲慢和想象。
在此之前,刘强东作为一名成功企业家,所到之处都是毫无疑问的座上宾。
从当地《华兴报》社长程汝钊披露的消息,刘强东在明大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明大学生志愿者专门开着高级车辆到双城私人机场迎接刘强东一家人的到来,“早晨有男女学生陪跑,下午有男女学生陪散步,或钓鱼或游船,晚上更是把酒言欢,风光无限。”
根据上课的照片也可以看到,刘强东坐在了第一排最佳位置,他是课堂上唯一一位没有戴同声传译耳机的人。而在大家的合影中,刘强东是C位出镜。
C位,是权力,也是责任。遗憾的是,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沉浸在C位想象之中的人,常常会忽略蜘蛛侠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成长箴言。
当天的晚宴毫无疑问也是围绕他进行安排。根据餐厅工作人员和路透社获悉的监控视频,一行24人共有4名女生,但大桌上只有一名女生,就坐在刘强东旁边。他们点了很多酒水,以及他们自带的一箱葡萄酒。
一名餐厅员工说,刘强东看了一眼菜单后,告诉服务员这一页上的菜品全要了。餐厅的监控视频显示,刘强东所在的餐桌,整晚都在互相敬酒。
而令人颇为震惊的是,刘强东这次去美国进修并非独自前往,同他一起乘坐私人飞机抵达美国的还有他的妻子、不足两岁的孩子和丈母娘。
不敢想象刘强东该如何去应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现有事实足以证明,在这起突发的性侵纠纷之中,刘强东既没有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也没有一个成熟企业家应有的担当。
对于自己老板陷入的危机,京东公关部门也没有给出太好的范本,即便是京东公关在事后的应对措施也饱受诟病。连续试图掩盖事件真相的回应,惹恼了关注京东的投资人和公众。
刘强东曾是中国社会阶层突破的范本,从贫寒之中起步,却志向远大,“做出海蛟龙”。
而刘强东的故事,现在才来到了真正的挑战关卡。击倒英雄的从来都不是强敌,而是自己。
做了“蛟龙”之后,要如何面对财富和权力的光环,又要如何摆脱人性的傲慢和欲念的侵蚀,保持对其他人的尊重和对规则起码的敬畏,其实是一段更艰苦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