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延禧攻略》累计获得150亿播放量后，爱奇艺宣布关闭前台播放量。据悉，爱奇艺此举是为了抑制“唯播放量论”的盛行，尤其是恶意刷流量的行为。而在关闭播放量后，爱奇艺用“内容热度”进行替代。不过，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刷流量这一灰色产业链仍然活跃于网络，不仅部分水军表示可以刷爱奇艺“热度”，腾讯、抖音、B站等各平台的播放量也被明码标价进行出售。
■事件
爱奇艺关闭前台播放量显示
9月3日下午，爱奇艺突然发出声明，宣布告别唯流量时代，关闭显示前台播放量。在声明中，爱奇艺指出播放量攀比有着极为负面的效应，“在‘唯播放量论’的影响下，不少从业者将播放数据作为目标，不仅扭曲了创作和宣传初心，还为吸引眼球而低俗炒作，甚至令行业滋生出刷量等违法行为，与此同时，劣币驱逐良币现象日趋抬头，大量优质作品因为缺乏综合客观的评价体系而被埋没。”
因此，爱奇艺将以综合用户讨论度、互动量、多维度播放类指标的内容热度，在各端逐步代替原有的播放量显示，建立一个评价体系多元、综合权重合理的热度值评估体系。对于用户，爱奇艺将借助AI技术向其推荐精彩内容，满足个性化观看需求；对于合作伙伴，爱奇艺将坚持开放平台战略，与其共享不仅限于播放量的更丰富的观看行为数据。
事实上，这不是爱奇艺第一次针对刷流量行为做出“惊人之举”了。早在今年四月，爱奇艺便将杭州某信息科技公司告上法庭，称仅在2017年2月1日至6月1日期间，该公司就在爱奇艺网站制造了不少于9.5亿余次的虚假访问，非法获益上百万元。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审理判定，该公司违反了公认的商业道德，损害爱奇艺公司以及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判决赔偿经济损失50万元，并登报道歉、消除影响。
影视剧频破“百亿” 流量真实性存疑
自从影视剧的重心逐渐由传统电视台转移到网络平台之后，播放量便成为衡量一部作品的重要标准。截至爱奇艺发出声明时，《延禧攻略》的播放量已经超过了159亿，而腾讯视频独播的《如懿传》播放量在9月15日也已经超过了63亿。在此之前，中国影视剧已有多部“流量王”，仅2017年就有八部电视剧破百亿。其中，《人民的名义》达到319.7亿，《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达456.5亿，《楚乔传》则以460亿位居第一。而目前中国网民数量约有8亿，计算下来平均每个人的观看次数都非常可观。
对制片方、平台、广告商等各方而言，“流量”自然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通常情况下，广告公司会通过播放量、微博热搜、微信指数等一系列数据体系，来判断内容的广告价值。预估播放量较高的作品，前期和中期更受广告商的偏爱；实际流量走高的作品，在最终结算时广告价格也会偏高。在没有更可靠的评判体系之前，播放量就是决定广告费的最关键因素。因此，众多平台虽然对刷流量的行为表示反对，并尽力去掉播放量中的水分，但实际上则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位视频行业从业者告诉记者：“目前除了爱奇艺其他平台都暂时没有跟进，就说明流量的需求方与平台存在着极深的利益关系，而流量的需求方并不是单单是平台，而是上游的内容公司和整个产业链。”他指出，评判一部作品的标准本身就是多维度的，但平台一直以“流量”作为体现符号，只要存在着对数据的需求，“刷流量”这一行为就可能出现。
■调查
“刷流量”获利方多背后已成灰色产业链
“‘刷流量’，是指通过人工干预的手段(俗称”水军“)有偿增加对网站、网页、视频、社交媒体信息等各种对象的访问量、浏览量、点击量、回复量等，比如通过”水军“刷高某网络播出平台上影视作品的观看量、某条微博的转评和点赞量等。”在“饭圈”混迹多年的王艺，谈起“刷流量”表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告诉记者，粉丝们深知流量对偶像的重要性，大家对自己偶像参与电视剧、电影、综艺等的数据特别在意，为了帮偶像扩大知名度，买“水军”刷播放量很正常。“如果偶像参与的综艺、电视剧没有‘水花’，播放量不够，那以后导演、制作方可能就不会邀请他们了，如果没有活动保持曝光率，那粉丝就少了许多见偶像的机会。”
同时，由于影视圈存在的“对赌协议”，当视频平台收购影视产品时，会将作品受欢迎程度与购买价格挂钩，若播放量达不到预期，视频平台可能会压低价格或不支付尾款。而作为受欢迎程度最重要的参考指标，前台播放量是制作方能否实现全部预期收益的关键所在。因此，为了获得最大收益，制片方极有可能也会自己买“水军”刷播放量。
除此之外，一些平台的也会在后台改数据。一名直播网站的主播表示，一些平台为了数据好看，会随机设定一个起始数据，或者直接从后台改。“数据好才能获得广告投放，也能提高在观众眼里的知名度。”
面对诸多需求，“刷流量”已形成一条灰色产业链。
人工、技术“刷”流量兼职“水军”多
在爱奇艺关闭前台播放量后，其他平台并未跟进，“播放量”仍然可以购买。记者在网上输入“刷播放量”、“刷视频播放量”等关键字，就弹出了不少打着营销推广旗号的商家。一些网店以“推广”为名，从事统称为“刷流量”的业务。
据网页介绍显示，这些店铺的成交量由几单到数千单不等。一位店家介绍，目前可以刷腾讯视频、抖音、B站等。“慢刷播放量一天的数据在几万到10万左右，快刷一天能够刷几百万到一千万。”价格上，大多数为2、3元钱“刷”1万播放量。
“粉丝‘刷’流量的时候，由于人多采取人力的方式比较多，但‘买’流量价格也不贵，财大气粗的后援会也会考虑。”据王艺透露，“刷流量”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人工操作，通过不断点击的老办法实现，一种则是技术型，通过写代码、开发软件等方法寻找网络平台漏洞，或通过自动化程序同时操控大量手机端、电脑端注册账号来实现“刷流量”的目的。
近年来，随着各类平台对自身技术系统的升级，导致“技术型水军”操作难度增加，成本增加，传统人工“刷流量”的真人水军又占据主流。
大学生叶又青曾是人工水军中的一员，她告诉记者，群里面以学生和“职业水军”为主，由群主负责派单，发布要求后，群里面的人抢单，先到先得。“工作流程可能是用群主提供的各类平台账号，然后根据要求完成点击、观看、评论、回复等操作，评论、回复的价格比较高，但一单几乎不会超过5元。”
■声音
建立新衡量标准尚需时日
对于此次爱奇艺关闭前台播放量的举措，影评人鸿水告诉记者：“目前实际效果不好说，但起码是一种尝试。虚假流量之所以存在，一方面是片方的需要，另外一方面也是平台自身的需求，恰恰是因为这两方有共同的需要，才造成了虚假流量的泛滥。正如‘收视率是万恶之源’一样，播放量也是，目前‘唯播放量论’的负面影响已经显而易见，各种造假成为了行业的常态，作为平台有责任和义务正本清源。”
他指出，因为没有更为完整的评价体系形成行业共识，爱奇艺关闭前台播放量后，其他平台跟进的可能性有，但不大。“评价一部作品究竟好不好，衡量标准应该是多元化的，唯播放量论的弊端非常明显。如果要形成一整套的衡量标准和体系，需要从内容到形式都进行全方位的评价革新，并根据新的评价体系进行数据统计，继而形成行之有效的综合衡量标准。”
爱奇艺作为国内唯一关闭前台播放量的平台，可以说是行业先锋，但单一平台不显示播放量并不意味着没有播放量，后台仍然可以看到。因此，他建议：“新的衡量标准需要各大平台共同推动，行业协会主导并统一标准，最终观众(用户)、平台、片方等三方全面认可，形成一种类似于‘国标’的标准。”成熟的标准多久才能形成，取决于行业协会和平台的推动进度，一两年是难以被充分认可的，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
热度考评机制待考量
“如果以阅读量、点击率作为作品受欢迎程度的标准，那只是初步、表面的评判。”麦藕动漫负责人梁茂武认为，若将收藏量、作品购买率等算入，才具有综合性。
对于这次爱奇艺以热度代替播放量，他表示，这是平台机制不断完善的表现，对原创动漫、动画短片等团队而言，是好事情，大家能够较为公平的环境下，依靠作品赢得观众喜爱。
重庆尚章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恒韬也不认同“唯流量为王”，他说，平台综合考量各方参数，最后得出一个合理评分，在一定程度能抑制“刷流量”的行为，给广大原创团队较公平公正的舞台。同时杜绝了“注水”，能让制作团队更加专注内容质量，提升用户在平台上的使用体验。
此外，梁茂武和张恒韬都指出，平台的综合考量方式应该公开，不然可能会出现平台方“刷流量”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