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热炒为充电桩、新能源概念龙头股，如今面临暂停上市危机；曾开发出中国第一台电传机、第一架载波机，如今主业不振因虚增利润被处罚。这些反差构成了*ST上普(600680)当下的困局。
今年以来，*ST上普遇到的麻烦不断，3月份公司接到证监会罚单，2014年虚增利润总额998.4万元被处罚。而*ST上普查出的财务问题已经追溯至2013年，5月，公司发布会计差错公告，对2013年至2016年的净利润进行了下调。此外，公司的新能源项目债权尚未追回，还面临投资者大批索赔。
面对并不轻松的保壳包袱，*ST上普至今未披露为恢复上市采取的措施及相关进展。需注意的是，*ST上普第一大股东为中国普天信息产业股份有限公司，持股比例高达50.25%。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了解到，包括公司管理层和众多中小股东，都寄希望于大股东的“拯救”。
重重压力中的*ST上普如何自救？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如何？能否走出暂停上市困局？近日，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进行了实地探访。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在6月28日*ST上普年度股东大会上，中小股东将疑惑抛向了上市公司。
股东大会直击：公司称形势严峻，但有信心
6月28日，上海迎来又一个37度高温天，同时雷电黄色预警高挂。下午1点，*ST上普2017年年度股东大会在距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宾馆举行。闷热且极端的天气并没有阻止投资者参会的热情，股东大会正式开始前，多名投资者提前抵达会场，翻看着会议资料，小声讨论着议程。
会议开始后，*ST上普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王治义、监事张冬莉在发言席落座。本次股东大会审议了包括公司2017年年报、财务预算报告、新增日常关联交易、拟对委托贷款提供抵押、质押的关联交易等17项议案。在用1个多小时宣读完相关议案后，大会进入了投资者们最关心的股东提问环节。
“我已经十几年没参加股东大会了，今天赶到这里来，作为股东我非常想知道公司怎么能走出困境？”一位头发略花白的股东首先站起来发言，表示想听到接下来公司有哪些切切实实的行动。
记者注意到，出席股东大会的数十名中小股东中，不乏像上述发言者那样的老人，有几名中小股东头发几乎头发全白。“我已经持有这只票16年了。”其中一位投资者透露。
“感谢广大股民的信任，公司确实进入了困难局面，2018年对我们来说形势还是很严峻的。”王治义表示。同时，他还回应，作为管理层将从四个方面去采取措施：第一是积极努力扩展业务，争取在销售规模比2017年有所增长；第二是催收逾期应收账款，减少损失；第三是降成本，对一些亏损产业进行关停并拢；第四是要积极跟大股东沟通，希望能有一些举措能对2018年盈利有帮助。
“公司到底有没有信心解决问题？”这一问题很快激发了中小股东的共鸣。“如果我们自身几项解决措施做到位了，还能得到大股东的帮助，我觉得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王治义表示。“但我不能拍着胸脯说一定有信心啊。”之后，王治义又补充了一句。据记者了解，大股东中国普天方代表未出席本次股东大会。
接下来几个提问便打破了会场的平静。一位坐在前排的女士手里挥着会议资料，大声说道：“我今天没睡觉，大热天跑这里来不是为了听你读材料的，公司出了财务造假，这个事要怎么改？2018年到底能不能做好，会不会退市，能不能让我坐在这里踏实点？”在陈述的十几分钟内，这名女士还对公司管理层提出质疑。
“感谢你给我们说了一些信息，但有些东西要以事实为依据，作为小股东，如果你能掌握证据，可以向证监局反映情况。”在会上，*ST上普管理层还表示，“作为央企，我们还是很认真的，不能因为少部分管理者的行为就对我们或者大股东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此时，会场上的中小股东已经按耐不住，开始自行讨论。股东们的问题集中在公司索赔诉讼、新能源项目计提问题、公司主营业务等方面。而其中，大股东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是中小股东最关心的问题之一。“现在有些问题不太好说，只能说相关方案还在研究推进中，你们提的意见我们也会向大股东反映。”面对中小股东的围追堵截，公司管理层以此回答结束了股东大会上的提问环节。
办公地点探访：外地投资者自发组队参观
股东大会宣布结束已是下午四点，雷电暴雨天将至。仍有部分投资者久久不愿离场，或围着公司管理层提问，或三五人围坐一团继续讨论。“王董事长，你们的公司就在附近吧，可以去参观下吗？”在得到王治义的肯定答复后，两名投资者决定去公司办公地点看看。
据这两位投资者介绍，他们来自山东，坐飞机特地赶过来参加这次股东大会。“就想来看看公司到底怎么样，开完会我们还得赶回去”，两人还表示，不希望看到公司现在的局面。
上海漕河泾开发区桂林路519号，毗邻地铁9号线，上海普天信息产业园坐落于此。走进产业园区，多家电子信息等企业在此办公。*ST上普官网显示，该产业园是由中国普天信息产业股份有限公司、上海普天邮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上海中誉企业发展有限公司共同投资组建的信息科技园区，目标是致力于打造一个信息产业集聚的精品科技产业园。产业园总投资25亿元，园区规划占地面积150亩，总建筑面积30万平米。
往产业园里面走，一排灰白色的六层楼房映入眼帘，这里是*ST上普的办公地点。径直走入公司，一楼大厅宽阔明亮，LED显示屏正滚动播放着宣传标语。一旁的空地里堆放着柜子、沙发、地铁安检设备等杂物。作为国内最早的通信设备制造企业之一，轨道交通也曾是*ST上普的产业。从透明玻璃门看过去，另外一边的房间里同样也堆放着箱子和杂物。
公司前台“中国普天”四个蓝色字体比较醒目，前台工作人员见有人来，随即问清对方来意。经过一番沟通后，*ST上普证券事务部两名工作人员在一楼大厅与投资者见面。据证券部工作人员介绍，公司有五六百员工，大部分在这栋楼办公，另外公司还有位于上海奉贤的产业园区，以招商租赁为主。那么，公司的主营业务包括通信设备制造是在哪里生产呢？“二代身份证这些产品在奉贤那里有一部分，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工作人员称。
“公司会积极努力去做的，如果有什么措施会及时公告的。”工作人员没有带投资者参观大楼全貌，在一段短暂的谈话后，两位投资者便离开了公司。
在*ST上普办公大楼后停放着多辆带有公司标识的商务车，有几名从楼里出来的人坐上车便开走了。不到下午五点钟，又有几位员工从办公楼离开。“在这里也没啥事”，一位员工表示，目前自己在公司没啥业务做，公司待遇一般。“最近确实在缩减支出，员工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这位员工称。
主营业务不振：连续14年扣非净利润亏损
要想恢复上市，*ST上普还需要满足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经审计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前、后的净利润均为正数等条件。这也意味着提高主营盈利能力十分有必要。公司目前主营究竟如何呢？“公司主业还未形成规模效益，整体盈利能力较差”在2017年年报中，*ST上普如此写道。
*ST上普是国务院国资委所属中国普天集团旗下的上市公司之一，前身是创立于1951年的华东邮电器材厂。1981年更名为邮电部上海通信设备厂。1993年7月进行股份制改制，同年10月在上交所挂牌交易。公司主营范围包括，设计生产各类通信设备、元器件、电子信息设备、商用销售终端、AFC自动售检票系统及设备、税控收款机产品、智能识别系统(含二代身份证阅读器)等。
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梳理财报发现，自2004年以来，*ST上普已经连续14年亏损。近14年来，*ST上普营业收入保持在6亿至18亿元之间，净利润自2007年以后开始出现亏损。此后，公司净利润变得很有“规律”：一年为负数，一年为正数，净利润为正时数字在1000万上下，净利润为负时数字则在1亿左右。
(*ST上普近14年来财务数据，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根据财报整理)
这一规律在2014年被打破，根据财报，2014年公司实现净利润912万元。不过，这一数据已被证监会正是为造假。今年3月20日，*ST上普收到证监会下达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经查明，为弥补2014年度利润缺口、完成利润指标，*ST上普伪造了3笔三方贸易共导致2014年度虚增营业收入4261.75万元，虚增利润总额998.4万元，占公司2014年度合并财务报表利润总额1354.96万元的73.68%。
上述三方贸易中，贸易合同的标的货物相同，签订合同及支付款项的时间相同或相近，在流程上均是由上海普天对外销售，最后又由上海普天购回，贸易流程与资金划转形成闭环，且所涉及的货物均以虚拟库的形式出入库，不发生实物流转，属于虚假贸易。
然而，公司的财务问题不止于此。根据*ST上普5月2日发布的会计差错更正公告，公司减少2013年度以前未分配净利润6409万元，减少2013年归母净利润647万元，减少2014年归母净利润998万元，减少2015年归母净利润304万元，减少2016年归母净利润103万元。
日前*ST上普披露的2018年一季报净利依旧亏损1978.56万元。公司方面向记者表示，亏损系商业自动化、通信安防等主营盈利能力不佳所致。在28日的股东大会上，有投资者质疑公司主营盈利能力。王治义表示，目前公司主要业务集中在通信设备制造、智慧城市这块。“二代身份证、安防会加大投入投入，争取多拿一些客户，另外还有依托大股东的帮忙，争取主营能达到恢复上市条件。”王治义在会上表示。
债务诉讼未决：新能源项目计提减值损失4.22亿元
业绩一直不见起色的*ST上普也曾尝试转型，但却进入另一个雷区。2017年公司净利润亏损3.5亿元，主要是由于计提资产减值损失4.22 亿元，其中新能源仙居项目计提减值3 亿元。
在2011年年报中，*ST上普曾表示，公司主业缺乏核心竞争力，盈利能力不强。2012年，公司便以特别重大公告形式，发布了普天能源与浙江大卫共同签订的《能源管理建设合同》相关内容，建设的核心内容便是位于台州市仙居县仙居新区“大卫世纪城”的能源中心项目。
根据合同，该项目总金额9.73亿元，浙江大卫只需要给普天能源3000万的技术资讯服务费，其余9.43亿元的巨款将在未来分期支付，其中合同最晚一笔回款要到2019年12月31日才支付。
但双方的合作并不顺利，随着当时三四线城市房地产的不景气，大卫世纪城项目出现资金短缺的问题。由于无法支付欠款，2016年9月，普天能源向上海市高院提起诉讼，要求浙江大卫与浙江省仙居新区发展有限公司返还拖欠普天能源本金2.68亿元及违约金3727.08万元以及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2017年9月28日，浙江大卫召开了债权人会议，普天能源申报的债权金额为10.56亿元。记者了解到，导致2017年巨亏的仙居项目目前仅仅是计提了一部分资产减值损失，仍有巨额债务可能会在2018年变成坏账，影响到公司保壳。
目前浙江大卫已经进入破产清算程序。高额债务是否能追回还要打个问号。“目前案件移送到浙江高院，公司最近也给浙江高院打了一份报告，提出了一些措施。”一位*上普内部人士告诉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
此外，*ST上普还面临投资者索赔，相关证券虚假陈述案已在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陆续开庭审理。“本来四月就应该开庭了，他们提了管辖权异议，开庭时间延期了。”上海创远律师事务所律师许峰告诉记者，目前已收到40多名*ST中毅达投资者委托索赔。他表示，根据《证券法》及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在2015年3月21日到2018年1月10日之间买入上海普天股票，并在2018年1月10日后卖出或继续持有股票的投资者可以发起此次索赔。
探营*ST上普生产线：主业停滞，员工称月薪3000元
按照*ST上普管理层的说法，公司将扩大主营业务，避免退市。公司目前主营业务发展如何，证券时报·e公司近日对位于上海郊区的上海普天工业园进行了实地探访。
上海普天工业园地处奉贤区南桥，位于环城北路与沪杭公路交界处，东临S4高速公路，北临奉浦大桥、闵浦二桥。*ST上普官网显示，该工业园占地287亩，已建成投入使用的厂房和科研、办公建筑共约10万平方米，以新能源、新材料、电子机电一体化为主的高新产业园区。园区整体出租率现已达到90%以上。
记者首先来到位于环城北路168号的普天产业园C园区，进门的指示牌上标注着园区内各家公司的名称。一位工作人员介绍，这里大部分场地都由物业出租给其他公司。“租金收入还是可以的，但是毛利润比较低。”该工作人员表示。
工业园的一楼大厅里摆放着“马到功成”的雕塑，时间则定格在2003年8月。彼时，产业园正式奠基，*ST上普宣称在工业园内设生产基地，生产自动售检票系统组装车间以及配线架等等传统产品等。
随后，记者来到附近的B园区，据工作人员介绍，这里大部分依然被其他公司租走，仅有一两层楼用于*ST上普生产。上千平米的仓库里堆放着纸箱和木板，路边的厂棚里是一些废弃的地铁安检设备。
“以前这里所有的场地都是我们的，现在你看这些生产机器动都不动了。”一位*ST上普员工告诉记者，目前园区内就剩一些装配工作在做，“以前我们有模具车间，什么车床啊冲床啊，设备非常齐全，后面还有电子装备，一楼二楼是打印机车间，可惜了。”这名员工指着园区一栋两层楼房说道。
记者注意到，这栋楼房上也没有挂牌公司名称，一层楼里放满地铁安检设备，一共有5名员工在检查相关设备。据员工表示，这里原是*ST上普子公司普天轨交，去年底为了保壳，已被转让给东方通信。
二楼门口挂着“上海普天奉贤加工基地”的牌子，记者走进去，几名员工一边检装着手里的零件一边聊天。“这些活就是每天来几个就做几个，不算多。”其中一名员工表示。
一位年龄偏大的员工告诉记者，自己从技校毕业就分在这个厂，现在公司效益不好，辞退了很多员工。“我现在就靠效益工资、工龄工资，总算勉强凑够3000块钱”，他表示，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就等着退休了。
“十几年前，我们还兴旺的时候，班车都有七八部，现在只有一部小的，人都看不到了”，老人表示。正值下班时间，记者在园区门口看到，一两个年轻人正骑着机动车冲出了园区。